《学生文艺丛刊》:养静轩联话续二(霍桂明)
朱愚谷挽泰县尤君云:
梁木其坏乎,悟出世禅空,弱草栖尘,黄粱梦觉;
斯文将丧也,幸传经子在,拈花微笑,黑塞魂安。
亦甚妥帖。
王而耕挽尤君云:
求经师易,求人师难,后进赖裁成,岂仅文章惊海内;
孰启我聋,孰振我聩,趋庭承授受,愿分诗礼惠诸生。
按而耕属再传弟子,颇难措辞。此联尚觉因难见巧。
王健挽尤君云:
文学家,笺注家,词曲大家,雅社集名流,此后吟香谁是主;
宦情淡,物欲淡,口腹愈淡,玄机悟解脱,不知肉味已多年。
按吟香社为尤君生前组织之诗社。可谓能涵绵邈于尺素,吐滂沛于寸心矣。尤在能包一切,扫一切。
借他人之酒杯,浇自己之块垒,故为文人通病。至托之诔词者,更不胜枚举。如昔人挽妻一联云:
苦我尽途,只留薄命糟糠,又归天上;
愿卿来世,不遇封侯夫婿,莫到人间。
其牢骚积郁,可谓已极。真有把酒问天,拔剑斫地之概。不然,又何作此不平之鸣耶。
翁树棠先生挽汤伯元云:
中年哀乐咏怀多,到老未衰,望子高歌今已矣;
末世艰危生意尽,感君又逝,嗟余后死竟如何。
联为吊友而又生出哀时一层,为哀时而又怨已死之不早。其忧伤憔悴,达于极点。
又某君挽僧云:
溯当年法雨东来,因岩筑室,凿石栽花,备尝万苦千辛,始得菩提成善果;
怆今日慈云西去,香径风寒,砚池月冷,留此一邱半壑,也当衣钵有传人。
轻轻描写,是学养功深之作。
曾见某和尚挽医士云:
擅岐黄术,发菩提心,忆曩昔济人,大慈大悲,真是阿弥陀佛;
诵法华经,礼梁皇忏,愿他年化鹤,救苦救难,还须色相如来。
甚合僧家口吻。
忆昔徐宝山去世,郑雅南挽云:
江淮保障,夙望惟公,诸父老共欢迎,居然箪食壶浆,覩合境熙熙攘攘;
草泽英雄,成名几辈,大丈夫不轻死,难得碎身粉骨,演只场烈烈轰轰。
颇合徐公事实。而对仗工稳,气势充沛,犹其余事。
某名士自撰二联云:
笑吾生遭际亦何奇,偏随野鹤闲云,佛地仙天长驻足;
叹今古升沉皆有数,且托刚经柔史,雨窗风阁自怡神。
吟风啸月,总是嗟流水光阴,何如天不怨,人不尤,读书十年,磨剑十年,也算不虚生斯世;
讲义论文,讵得称名山事业,要必行可模,言可法,命志千古,立功千古,庶几无愧于藐躬。
某君挽张镇芳云:
任他坐镇彼方,小醜跳梁,狼祸蔓延三省哭;
此后流芳百世,元勋佐命,龙颜接近九重欢。
曾闻周谢二人藉联相嘲云:
周口下垂,斜对一钩,欲含不得;
谢身直立,后加寸许,滋味难言。
巧合天然。
某娶再醮妇,其友嘲之云:
养子而后嫁者也;
得妻则将搂之乎。
蔡孑民先生夫人逝世时,蔡翁适游欧美未返。某君挽云:
菁莪茂育,无惭女界大师,不图贤母良妻,家室咸宜垂令范;
伉俪多才,信是人间美眷,岂分生离死别,海天长阻赋招魂。
余代友人挽僧云:
色即空,空即色,色色空空,都渺渺茫茫,从早岁参明,皈依三宝;
生而死,死而生,生生死死,却来来往往,自今朝解脱,不染六尘。
某议员挽尚镇圭云:
贿以五千元,岂小胆不曾到手;
殁于重九夜,令大头真个开心。
雷衡一挽云:
死亦足荣,殁于伪总统上台第八日;
生能护法,恨煞众议长行贿五千元。
吴芷挽云:
曾为十一载议员,饱尝世味;
不受五千元代价,堪慰亲心。
时习之按:上联“饱尝(嘗)”原文作“饱訾”,径改。
以上载《学生文艺丛刊》1928年第4卷第8期194-197页,录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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