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紫罗兰》:哀挽联话(陶在东)
友朋哀挽,所以言情。以联出之,文体之别裁也。矧其人其事,多有足称。平生交游,稿多散佚,亦复可惜。录近撰数首,以谂同人。
杭县顾子才乃斌,武备军官。辛亥浙江光复有功,授勋位。旋退职,为实业。余宰杭时,地方公益,多所赞助。为人任侠,声华与张啸林、黄金荣、杜月笙相颉颃。挽句云:
子游曰有武城澹台,况属忘形交,助我弦歌无害吏;
条侯喜得洛阳剧孟,隐若一敌国,吊君龙虎不凡才。
蔡公时两度接席,宦裔温文。不意五三死事,如此之烈也。十七年九月,清凉寺追悼,佳作如林。余上一联,其死事备割耳,凿目,劓鼻,铍舌诸惨。引用《心经》,亦欲详人所略耳。
无眼耳鼻舌,无恐怖,无老死;
为日星河岳,为人杰,为鬼雄。
梁任公以光绪丁酉到湘讲学,遂有南学会之设。其时湘抚陈宝箴,即散原诗人之父,督学使者江建霞,提倡最力。会员翘楚如谭复生、欧阳节吾、樊锥、易鼐、毕松甫辈,丧亡殆尽,存者盖不多人。就余所知,惟熊凤凰与最不中用之我耳。
浩荡灵修,南学会员无嗣响;
大同文化,东方作者有先知。
汪伯唐大燮,民十以外交签约之故,一代总揆,为平政院长,不啻闲曹,久居京师,两度政变,出维秩序,民望属之。前清为总署章京,余在商部,过从甚欢。余出关而君使英,别廿余年。君貌癯,似吸雅片,所至人为备烟具,君憾之,使英首奏请禁烟。光绪禁烟,自君始也。前年革命,夏军失利,余待罪杭县,维持秩序。君驰书奖藉过量,並赠名画为纪念,情可感也。
百年世界潮流,治启维新,同官醆酒朱颜,最忆乘槎侯博望;
一卧沧江岁晚,集成怀旧,永夜窗灯白发,怆闻弄笛过山阳。
吴淳白孝廉,居杭州湖墅之长坦巷,别号半聋,搜藏书画多精品,性喜兰,艺兰数十百种,著有《兰蕙小史》,隐君子也。挽句云:
浑忘世路险巘,宅心固久于长坦;
难得耳根清净,别署犹嫌只半聋。
贵筑陈少石方伯夔麟,光复后肥遯,侨寓杭州,倘徉湖山,寄情诗酒,年七十卒。子昌谷子式,为财政官,有声。余与子式同僚也。
湖山小别经年,斗酒过江,不见词人终逊色;
世界大同何处,黄冠殁地,卒称遗佚固甘心。
简照南,华侨创设南洋烟草兄弟公司者也,以九月十九日卒。余为挽词,久不省记。近友诵之,誉为贴切。
创立南洋公司,香草美人,四海果皆兄弟;
往生西方净土,杨枝大士,九秋同诞观音。
孙仲玙孝廉宝瑄,为浙海关监督。余宦游甬东,有文酒之乐。君信佛甚坚,年五十歾,自知日期。忘山其别号也。往过其墓,有宿草矣。
白头富贵便如何,倍寿百龄,我佛等观皆幻影;
大手文章今已矣,唱酬十载,诗人别署忆忘山。
陶梅仙彬,余宗人,父行也。而余长四岁,然皆近六十矣。清光绪末,与日本有间岛交涉,创设延吉厅同知,君以奉天兴仁县升任。嗣厅改府,府改道,君坐升任二十余年。边镇规制,皆所手创。强邻屡衅,能葆国权,东人称之。去冬卒官,日俄战争之岁,余与君奉调冒险出关,翩翩两少年也。死生契阔,岂堪追忆。
壮岁东游,同患难,共功名,三十年世界推迁,往事不堪回首;
哲人西迈,怀旧诗,叹逝赋,八千里关山迢递,归来何处招魂。
以上载《紫罗兰》1929年第4卷第2期1-3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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