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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联自由

时间:2021-01-01 22:39 来源:未知 作者:西一州 阅读:

春联自由

西一州

看到路边那种形式的棚子支起来,我看了看时间便知道——又开始卖春联了。

因为春联,我们一家,在小镇上有些子“文化地位”。提起爷爷的名字,或者报上家里的地址,在镇上基本上都知道。经常坐车回家,不等我问价,司机就直接告诉我多少钱,不会多收我的。

我说:“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里!”司机总是语出惊人:“你不是那个卖对联的小子嘛!你们家的对联写得真不错!”倒也奇怪,听完我也没多想就直接上了车,也往往如此,在行程中内心难堪。一度有个司机,问我将来是否会继承家里这份“事业”。叫我听了一阵冷笑:“我不会。”对方还相当可惜地说我不应丢了传统,不能跟现代年轻人一样“同流合污”,有了手机电脑,忘了毛笔墨渍。

这种话,放到那才几万人的小镇,早就听到耳朵起茧了。

(一)

记事的时候,爷爷年纪还不算大,笔力尚且不错。离过年还有一个月,就开始有老熟客陆陆续续来店里预订春联。一般距离期末考试还有几天,几个孙辈也会被预订——成为店里的帮手,处理春联的琐碎事务。与其说是帮手,倒不如说是主力,除了裁纸和写,其他的工作,全部交由我们几个小孩子来完成。写的过程中牵拉长长的纸,和堂兄弟抬担架一样小心翼翼地把对联放到地面上,用重物压好,等晾干了去收起来,一幅幅地叠好,按照客人的要求,添上门画、利是钱、门额等比虱子多的细小配套,打包好,特别客人还需要送去。

绝大多数前来的客人,都会多多少少奉承几句,有些跟爷爷相识的,还会聊起往事。作为孙辈,最为头痛的就是对跟爷爷关系不错的客人不冷不热。毕竟我们不知道来人跟爷爷是什么样的关系,而这类客人里,有些还仗着认识,对我们这些“小的”出难题。常常在被训过对客人态度不好以后,看谁都像是跟爷爷有过往交集的VIP。手上、衣服上甚至脸上都摸着红色,像是小丑一样脏兮兮的,还要故意对着客人态度好。每天从早吆喝到晚,喝水和上卫生间都要几个人商量好,趁人少赶紧由其他几个人分摊自己的工作,解决问题赶紧回来。有时候看见爷爷在休息,我们也找个地方歇歇。不过很容易坐下来便不愿起身,若是爷爷开始写我们没到场的次数多,父辈便会接到“投诉”,说我们“消极怠工”,层层追究下来,是每年都有的事情。

若是碰上一阵大风,或者是下雨,便是我们的灾难。对联晒干了还好,眼疾手快除掉压在纸上的重物,像是舞狮一样把长长的对联从头顶拖到脚后,一路小跑收回来;碰上没晾干的,只能两个人一张一张抬担架一样收。老爷子从来不会考虑我们的实际生产力,每次都会抓着那些“抢救”不及时的对联,像是军训时教官给学生训话一样,我们只能是低着头,一边听着不合理的责备,一边处理沾坏的地方。风雨又是一口气来,不会给我们机会一张一张地妥善处理,急忙之中摔倒是常有的事。

小时候最向往的是赶紧开学,也总是看着随大人来买春联的孩子,手里拿着新的玩具、烟花,甚至在因为等大人感到无聊在店里发脾气耍无赖。我们会成为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,不仅不闹腾,还在店里帮工。其实我也常偷偷看他们手里最新的东西,玩具也好,零食也罢。直到除夕临近吃晚饭,都还会有个别因为对联的琐碎之事来求助的。唯一的好处是到了这个时候,即便是我们的失误,“大喜”日子,爷爷也不再会对我们发脾气或是追究责任。紧接着正月的几天里,每天该干些什么,传统已经安排好。剩下的时间,就是赶作业。

(二)

年龄大些时候,我们便开始反抗。

寒假强行休息几天出去玩,或者说要跟同学去参加什么活动,在放假之前就已经约好。总之能拖多少天就拖多少天,哪怕老爷子打电话来催,我们也尽我们的逻辑能力,把父辈说服争取一些时间。

同时,对于那些刁钻的客人,我们会怂恿爷爷拒绝他们的业务。我们也常常直接以生产力不足为由,拒绝客人的复杂请求,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有求必应。但凡对联的内容、规格有特别要求,从裁纸开始我们就要特别留一个心眼在那一两张纸上面,颇为费神。如果客人来到我们面前下订单,我们都会让这些客人降低他们的要求。

或者私下,我们会对客人态度冷淡,让客人在不产生不好情绪的前提下,感觉到不受待见。不过失败是稀松平常的事。青春期那几年,我对转告爷爷信息的父亲反驳得甚是厉害。纵使我们寒假无法赚钱,也不可能跟在校一样学习,可是这本是我们都需要的释放。我不希望考完试,走出学校的围墙,在学校外还有一堵更高的围墙。

父亲这个时候总是会讲起来他和春联的纠葛。小时候家里贫穷,爷爷从军退伍以后,就开始了这门营生。毕竟那个时候周围几个镇都没什么人写字比得过爷爷。爷爷体力好的时候,没日没夜地写,白天让父亲几兄弟每个人负责周围一个镇的售卖工作,晚上在家里点着油灯写。父亲和几个叔叔每天都因为过度劳累和睡眠不足,在帮忙展纸的时候因为突如其来的瞌睡而撕裂纸的角落,受到的责备更多!

爷爷对于他写春联这件事,甚至还有些得意。提起他在部队的时候,因为写字突出,入伍没几个月就被营长提为文书。经常因为要写文件,可以吃宵夜,可以不用参加部队统一操练。营长的指挥部,他随意进出,警卫员对他也是毕恭毕敬。他徒手写标语的功夫,就是在部队练起来的。常常一个刷子,提着一桶石灰,在墙上画几个距离标记,还要故意拖时间写标语,好省下一些他不喜欢干的事情。小时候计算机技术还没普及,镇上的标语和锦旗基本都是爷爷写的。几十米长的红标旗,他把字写好,我就负责在字上刷浆糊,他跟在我后面,一边看我有没有把浆糊刷偏,一边自己拎一桶白油漆或者黄油漆在后面写。我也因此学会了徒手写宋体字。等到我有授权刷油漆的时候,计算机技术已经兴起,他那昂贵的手工,便自然没有了顾客。因而我也没真正刷过几条标语。倒也在同学面前炫耀过,经过镇政府门前的时候,告诉他们哪几个字是我刷的。

从爷爷的爷爷开始,家里就写春联,到他已经是第三代,家里的经济条件也没有起色,换来的,也就只有腊月大半个月里各种“阿谀奉承”。那都是我们一次次弯腰,穿梭在红纸堆里,手指、衣袖、前胸布满红纸的红乃至未干的墨渍换来的。爷爷在隔壁镇卖春联的时候,有老者说他的字和他们祠堂的字极像,最后追究发现那祠堂的字,正是出自爷爷的爷爷之手。爷爷也此有机会帮不少祠堂寺庙题字作画。父亲说那些年,家里会好过一些。

(三)

读书到了市里,年末因为要回去帮忙每天都来回于市里跟镇上。尤其是随年事已高,爷爷身体开始欠佳,我也因为每日的奔走,常常不适。有好几年,我劝爷爷到市里,租一个卖春联棚子,在市里摆摊。虽说讨厌,我也会对此保持关注,凭爷爷的水平,可以在市里站稳脚跟。也不应在小镇上原地踏步,棋无对手,应该去市里拓宽视野。

奈何爷爷偏不,他说他舍不得老家那些熟客,那些喜欢他笔墨的人。好多次我发脾气:“那你就舍得折磨自己的儿孙,让我们整天赔在这么廉价的劳作里?”我每次这样摊开讲,都会成为众矢之的,父辈谴责我不顾老人的内心。但我还是说过好几次类似的话。因为孙辈都已经长大了,确实都有各自的需要。至少无法像小时候那样,一放假,就回到老家那个小镇上,周围没多少个认识的人,一边照顾着老人的面子,一边埋头干这些琐碎繁杂的工作。并且在手写对联的范畴里,爷爷的开价太低了。就连我在市里读书的时候,有同学家里要我去写几个字,都比他一整副对联的价格要高得多。

身体里残存的叛逆,以及轻松取得高工价的硬气,让我公开挑明了对爷爷的反抗。大学最后的两年时间,我直接就不回家,或者是偶尔回一趟家。回去,也只是看一看,偶尔帮一下忙,所做并不多。随着爷爷的说话分量越来越小,春联的生意急剧缩水。

时至今日,爷爷年事已高,我已经毕业,家里的兄弟姐妹也都再也没有时间回去帮忙。爷爷的春联只剩下他一个人,客观现实让他不得不逐年减少自己的书写量,看交情做生意。好多次回去,远远看见客人亲自把爷爷写好的对联拿去晾干。我曾感叹,只有这些人,才值得为他们动笔墨。我也遇见过不少这样的人,对于他们的请求,我反而会尽力去写,有时候心情好,还当做是友情建设。

几乎所有人,都只看见了写的那个简单过程,从来不曾想过,一副对联的诞生,要经历些什么。有个富商朋友,多次说出资支持我去摆摊,租一个卖春联棚子,让他的同龄儿子跟着我,好沾点文化气。他的儿子对于春联也充满新奇,觉得那是相当好玩的事情。我极力推荐他先找一家卖春联的店铺,去打打杂试一试。终于有一年他只是去了几天,远没熬到大年夜,就放弃了,并且收拾好了他玩世不恭的样子。还反对他父亲那么“荒诞”的想法。切身卖过春联以后,他对我的羡慕,不由自主地改为了略带同情可怜。我还相当敬佩,他这样出身的一个人居然能坚持一段时间。

从随便能藏在一张小对联后面,到后来收拾对联像是叠旗袍一样轻松,多多少少促成了我的毛笔功夫。常常在学校获点小荣誉,身边的人问起我的书法成长经历。我说我从没练过,把人气死的样子,让我自己在内心上嚣张很久。有时候还会专门为了别人的几声惊叹而公然动笔。面对那些小丑一样说好话的顾客,估计爷爷也是这样的心理吧。

(四)

父辈见过爷爷一辈子在书写领域里的沧桑,越发反对我在这方面伸展枝叶。实际上他们无需忧虑,即便有人明面支持我去发展,我也只是如履薄冰的态度。相当亲密的朋友,向我要字的时候,我自己都会审视许久。那只是别人喜欢的东西,何必把我的名字写在上面,让别人拿了去开心?

我有时会想,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,会使得一张薄薄的红纸,产生这么大的牵绊力?父亲嘴上说着不沾春联,从不支持爷爷的春联生意,尤其是他身体告恙以后,除了行动反对,连语言反对也省略了。

可是每年春联,他都相当重视,对词都是他自己作的,身为语文老师,他总觉得该有点东西体现他的不俗。当然我也被“委以重任”几次,父亲还真的贴在家门口!我还是挺排斥这种语用题。高中时候考试里也有语用题,只不过在试卷上错了就错了,贴在家门口的要是有差池,可就是摆开“展览”一年!他的朋友来家里做客,因为地址不好记,也不太好找,有几个文化朋友说过,在我们家那条横巷,一眼看过去哪家春联独特就肯定是我家了。那方红纸就是特殊标记。我的同学来家里做客,我也曾经这样指路——“你看到哪家对联不是印刷的就是我家。”

好几次两米多长的春联,因为刺骨的寒风,我没能帮忙拉好纸,贴歪了几厘米,被他在家门口数落。以至于有一年我忍不住,反过来凶了他几句:“你看,整条横巷几十户人!我们家出来贴春联最早,别人早就一抹浆糊一拍手结束了,就你还在贴!你一个语文老师算什么!往那边几户,还有当官的呢!都没见你这样的!”

那一次父亲停下来看了我好久,我也保持姿势不动盯着他。

再到后来,他问过我几次,如果将来爷爷不写春联,他又好多年没写了,怎么办?“上街买印刷的。”我头也不抬地回答他。我看他站在我面前,不用看脸我都知道他在盯着我,“你要问我,这就是我的意见。将来我的房子,直接就不贴!”

前几天回老家办事,我站在街角等人,旁边就有刚摆开的春联摊。等人无聊,我侧过头看看,心想过去十几年了,这摊写字有没有进步。老板送走上一个客,热情走向站在边上看的我。等我抬头后,他突然间不好意思起来。

 

(责任编辑:对联大全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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